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維摩詰的疾病

——《維摩經》,居士道必讀的寶典

· 宗門之眼/經藏之美,最新文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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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:梁寒衣

維摩詰的疾病

——《維摩經》,居士道必讀的寶典

《維摩詰所說不可思議解脫經》,又名《維摩詰所說經》,亦名《淨名經》,簡稱《維摩經》

——梁寒衣

 

天女散花。冉冉大千,

散落了無盡瑰美奇花、華璨文句。

《維摩經》是這樣一部湧動著寶珞珠光,

沛集著佛典中各種重要的名言佳句的作品罷。

有人得皮,有人識骨;

有人擷取花相屍骸,有人冥入神魂精魄。

 

  在空寂的病榻上,維摩詰解釋,

  一切生命的疾病,皆來自於「無明」、「愛見」所引起的「攀緣執取」。

  有執取,即有依附、有攀緣。

  它涵蓋了內外、身心世界最粗糙、顯見的官能、物質的層面,

  乃至於精神、心靈、意識深處至微細、深潛的形式──

  三界凡聖莫不呈現了自我攀緣的不同向度與內涵。

 

  身如芭蕉,如陽焰

 

  維摩詰生病了!

  整個毘耶離城的國王、大臣、長者、居士、王子、官僚……乃至於男女老少、販夫走卒──那些他曾在酒肆、淫舍中相遇、把談過的酒鬼、賭徒、妓女,皆紛紛來探訪、慰問過了……臥疾的維摩詰長者,便在他的病床上,枯瘦著一張黃臉,宛如一位大體解剖的示範者一般,透過自身的病疾,向垂問者揭示了肉身的薄脆、無常……那為有情所愛戀、依恃的肉身,不過如浮沫、如閃電般,瞬即消滅,瞬即瓦解!

  「是身如聚沫,不可撮摩;是身如泡,不得久立;是身如焰,從渴愛生;是身如芭蕉,中無有堅;是身如幻,從顛倒起;是身如夢,為虛妄見……」臥疾的維摩詰以詩化的語言向蒞臨者描述肉身的本質,說明苦、空、無我,乃至離身、離欲、離苦的法則,它們是佛陀最初的「四諦」教導。

  「生命無非僅是速朽之法啊!我們當追尋更圓滿、悟覺的層次──」維摩詰詩化的語音「娑娑」流轉於探問者的足音中。然而,世尊卻沒有來探親他;甚且,也不曾派遣一名弟子來過!

  「病成如此,世尊大慈,怎能不垂憫於我?」病榻中的維摩詰念想著世尊青蓮色的眸眼,和月輝一樣的容顏。

 

  不著身心,為宴坐

 

  菴羅樹園的佛陀了知居士心意,擬派遣弟子問疾。

  然而,沒有一人敢去。

  弟子們囁嚅推辭者。

  於比丘們眼中,這位善辯的長者恍如一位可怕的「獅身人面」般,於弟子們托缽、弘法,乃至宴坐、經行的時候,如突其然地出現身畔,如同那隻傳說中的恐怖動物,張開齒牙,向他們提出尖銳的問答。「智慧第一」的舍利弗,和「多聞第一」的阿難皆曾被詰問得張口結舌,猶如一根木樁似地杵在原地。

 

  那時,舍利弗正於林下靜坐。日光寂寂,林葉靜靜。

  「嘿!舍利弗,不必這樣坐,才叫作『靜坐』──」那名獅身人面驀然出現於落葉間,偏著頭,慢岑岑地說:「心不執取於外,亦不執取於內,即是靜坐。於動作、威儀中,恆保寂定,即是靜坐。於各種思想、見解的亂流中,能夠安住不動,即是靜坐。於煩惱的隘口,能當下空寂、當下涅槃,即是靜坐……」獅身人面便是這樣踩著落葉,笑吟吟地說著。弄得聰慧的舍利弗坐也不是,不坐也不是。

 

  法身無疾,示有疾

 

  而在另一個晨霧芬芳的黎明,世尊微有小疾,須用牛乳;阿難立於婆羅門的簷下,托缽乞乳。「噯,大清早的,怎麼便執著缽站在這裡?」晨霧中,獅身人面浮逼近來,張開利齒。

  「世尊病了,須用牛乳,所以,我在這裡……」阿難靦腆回答。

  「停!停!阿難,莫讓諸天鬼神、菩薩聽見如許麤糙的話語。如來身,即法身,是金剛之體,諸漏已盡、萬善普會,怎麼可能會有疾病?……那些外道聽了將要怎樣嘲笑如來啊?他們會說:『這算什麼天人師!自稱大醫王,自己有疾都不能救,還想療救有情?』」獅身人面矮沉著臉,喜怒不明地說:「你這樣站著,簡直像是當街羞辱佛陀!……連我都感到丟人……走啊!阿難,還不快跑?」

  「世尊分明言說……難道是我錯聽了嗎?」阿難一時怔忡,奪了缽即想離去。

  「正如居士所言,佛的法身,的確無病!然而,於此濁世度化群生的肉軀,則難免於病疾老死……」一如既往,總在生命臨界、危騃的剎那,世尊的音聲即如優曇花般綻放於青空中。那慈和的聲音說道:「阿難!坦坦蕩蕩、豁豁落落地取了乳去,毋須慚愧!」

  聰慧與多聞皆無能免疫於獅身人面的盤叩,十大弟子皆難逃過那盤據且雄辯的獅身人面,五百羅漢也挫敗於他犀銳的棒喝下。

  即連彌勒、光嚴等諸大菩薩也難逃於那狹路相逢的一刀。

 

  點將難

 

  無人敢去對陣。

  「那麼,文殊師利,便是你罷。」最後,佛陀的眸光指向文殊師利。

 

從癡有愛,則我病生

 

  在空空曠曠的屋宇裡,維摩詰居士孤影蕭條地偃臥著。整座屋宇宛若颶風掃劫過一般,僅餘下那只空索的木床,以及這條丁零的、如同春蠶一般槁臥的病軀。

  「世尊殷勤致意!」在空無一物的室宇,文殊師利向著槁黃的獅身人面趨近一步,啟開經卷中至為璀璨的問疾:「居士的病,如何生起?如何持續?又如何除滅?」智慧猛利如獅子的文殊師利,如是向前啟開兩位智者的短兵交接。

  「從癡有愛,則我病生──」病羸的獅身人面即自床榻上顫危危地支側起半肩槁瘦的身軀,長吟輾側地回答道:「一切眾生俱以癡愛為病。眾生病,故我病。若眾生不病,則我亦病滅。」

  「如同一名長者愛念著他唯一的獨生子一般。獨子病了,長者則難免憂愁成疾。菩薩愛念眾生猶若愛子,為眾生故,而入生死流中。有生死,即有病疾……」病悠悠的維摩詰悠緩緩地回答:「因之,這纏繞著我的病疾,怕無藥可救了!得待眾生病癒,才能痊癒……因為,菩薩之疾,實因大悲而起──」

  「菩薩應如何慰問病疾的菩薩?」「有疾的菩薩該如何看待病疾?又如何調伏一己的心性?」「既為眾生而入生死,又如何看待眾生?如何對治生死中的怖畏?」……了知人面獅身的厲害,大智文殊師利並不正面、魯直地慰問維摩詰,相反地,他迂迴輾轉,採取「不戰而戰」的策略,將戈矛、盾甲全盤交予維摩詰長者,令居士自己自行論述那個「能令有疾菩薩稱心、適意的慰問之道」。

  「卸甲即是作戰」──文殊師利「讓病人慰問自己」的方法一時奏效。在空磬的屋宇,槁瘦的維摩詰目光炯炯,竟雄辯滔滔地藉著巧妙的臥疾,轉起了湛深的法輪。

  「何謂病本?謂有攀緣,從有攀緣則為病本。何所攀緣?謂之三界。云何斷攀緣?以無所得。若無所得,則無攀緣。」

  在空寂的病榻上,維摩詰解釋,一切生命的病疾,皆來自於「無明」、「愛見」所引起的「攀緣執取」。有執取,即有依附、有攀緣。它涵蓋了內外、身心世界最粗糙、顯見的官能、物質的層面,乃至於精神、心靈、意識深處至微細、深潛的形式──三界凡聖莫不呈現了自我攀緣的不同向度與內涵。於中,求權位、財富、欲愛、伴侶、長壽、兒女……固是一種重濁粗垢的「攀緣」;求定位、求知音、求理解、求實踐……亦何嘗不是精神依執的微細變貌?乃至於最終的執取神通、執取入定、執取涅槃……皆是意識至深隱、潛幽的執著。有攀緣,則有惑苦、則有疾病。有十分攀緣,則有十分重疾;有一毫攀緣,則有一毫未癒之苦。

 

  「法名寂滅,若行生滅,是求生滅,非求法也。

  法名無染,若染於法,乃至涅槃,是則染著,非求法也。

  法無行處,若行於法,是則行處,非求法也。……

  若求法者,於一切法,應無所求。」

 

  ──唯有澈了第一義諦空,當下空寂,當下安住,豁豁落落、了無所得……乃至於法、於涅槃,皆無染著、無執取、無營求……曠然滌盪,獨立不倚,一無所緣,了無所得,始是真涅槃,是大乘了義教法。

  室空,因為「本來即空」──我,與宅室、屋宇、眾生、萬化……皆不可得。本自如幻,本即無生。那所謂「涅槃」,即是穿透幻相的本質,於幻起的當下,即無惑無縛,空寂解脫。

  那麼,即連病疾,也僅是此世重重的幻相、變相之一。癒,固是解脫;不癒,也曠達解縛。

 

  我來散花三千界

 

  病羸的獅身人面口若懸河地說法。大乘菩薩道精微的義旨,如曼妙的花絮,自他鋒機敏銳的唇舌間,洶湧流出。伶伶娉娉拂滿曠寂的室宇,跌宕於探疾的諸菩薩、天人、比丘的胸膉。

  不,天上果然繽繽紛紛,落雪般,飄降下五顏六色、瑰麗奇美的花絮。

  「誰箇在那裡散花呀?」大弟子們紛紛揣度,努力想拂拍去黏滯在僧袍上的荼艷花絮。

  綺美的花絮散落至菩薩的冠領、衣襟上,即融雪般,自行墜落。飄降至羅漢僧袍上,卻如織錦般,緊緊繡黏著。且愈想拂拭,就愈像長了鉤爪般,牢牢吸附。

  空空的丈室,隨著冉冉飄降的落花,忽然出現絕美的天女。

  「好美的花,何以要去拂它?」天女佇立於花雨下,看著舍利弗,似笑非笑地說。

  「這花……很不如法。」舍利弗回答,一面使勁想撣去袍上那彷彿長了勾刺般的艷美花絮。於小乘的眼底,花鬘花串,但凡能夠引起愛著的色聲香味觸,俱是違反戒律,不合於羅漢的空無之境的。

  「花自清淨,本然無所分別。……淨、垢、美、醜,染與無染,如法、不如法……不過僅是行者自身的分別想、差別相罷了。若於佛法中出家,有所分別,即不如法;無分別,即是如法。鮮花不著於菩薩身上,僅因菩薩心中清澄空明,早已斷除一切內、外的分別想,是故無所染著……那該被拂去的,是仁者心中的差別諸相啊!」天女丰神倜儻地回答。

  「你……在這裡,有多久了?」舍利弗吶吶開口。方才入門時,他分明見到丈室空空盪盪、杳無隻影。

  「從你悟覺解脫的一刻,我便在這裡了。」

  「有這麼久了嗎?」舍利弗細細凝思自己悟道的年光。

  「無相解脫,離於一切諸相,可以以世俗的時間計度大小、長短、久近嗎?」天女反問道。

  舍利弗沉默了。的確,無相解脫,是不可以以有形的時間、空間來丈量、計度的。

  「聰明的,怎麼不說了?」天女閃著眸光,捉狹地說。

  「解脫境界,僅能以心冥悟,本不落於言詮。因此,無能以言語回答。」猛然警覺的舍利弗,決定不落入天女的陷阱中。

  「無相解脫,即當體如幻,了知空寂,於內、外、中間,皆無所執取。言語文字,亦本為幻構假名,本自空寂,本不離於解脫……一切萬相萬法,莫不如是,本如幻化,本自解脫,本自空寂。」天女不放過的灼灼進逼。

  「不須以離開淫、怒、癡,始能解脫嗎?」舍利弗驚疑地問。阿羅漢的作證解脫,素來以力斷貪、瞋、癡為軌則。

  「佛之於執取淨垢,執取世間為實有的,則教他去除淫、怒、癡;之於能夠徹了如幻本質,當體即知萬法空如浮沫的,即說淫、怒、癡,本然空相,本然無縛,本自解脫。」天女湛湛微笑。

  「好耶!天女,你究竟證了什麼?得了什麼?具有如此的辯才?」舍利弗忍不住讚歎道。智慧第一,他難得棋逢對手,更何況僅是一名女子!

  「我空空盪盪,無證、無得……始能辯如疾風。倘以為有證、有得,則還有一絲葛藤……」天女灑落回答。

  「好可惜,怎麼不轉去女身,化為男相呢?」舍利弗望著天女湛美的形容,止不住深深嘆息:那麼敏慧的一個人,怎麼卻偏偏是多障多礙、了無價值的女人身呢?

  「我在這裡十二年,求一個女人相了不可得,要轉什麼?能轉什麼呢?」天女又露出乍乍見面時,那付奇譎的笑容:「譬如一位魔術師以幻術變化出一個女子,只有那癡傻的,才會執著那個形象,呆呆問道:『何不轉成男身?』……一切諸法,斯皆幻化虛假,哪有什麼男的、女的可轉,可計執的呢?」

  天女詭譎的笑容方才消失。舍利弗立時驚覺,一己的身形阿娜伶娉,已化為曼美的天女。對面的天女,如鏡中自我般,化為方臉昂藏的舍利弗,且負著手,一如初度,丰神俊美地笑著,調侃道:「如何?怎麼不轉為男身?」

  那在天女旖美的軀幹中的舍利弗即尷尬支吾:「說變天就變天!我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轉成女人了?」

  「正如舍利弗非女人,而現女身。一切女性亦復如是,現女相,而本質非女……倘舍利弗可以轉此時此際的女身,則一切女子也當可以即此而轉……唯因一切諸法,本如空華,非男非女……」天女冠帶瀟灑,流眄而笑。她揚起袍袖,倏然消逝。

  漫天飛花繽紛拂降。於菩薩們的璨然莞爾中,舍利弗悠悠蛻返男身,黏附於僧袍上的繁花,如融雪般,寂美蒂落於丈室。

  而獅身人面支著身子,臥著榻,槁涸的形容,於漫天的花影中,凝為浩瀚經卷中,至為炯特、卓美的碑石。

  一朵烈焰中,岸然曠闊的紅蓮。

 

  能善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而不動

 

  《維摩經》,又名《維摩詰所說不可思議解脫經》,是大乘菩薩教典中至為優美、詩化、精闢而凝湛的卷帙。自姚秦時期鳩摩羅什譯出這部作品以來,中國的知識界、思想界即深深慕美於它閃耀的珠璣與玄美的思惟。無論佛與非佛、宗教與非宗教,它恍如一朵希世的優曇缽花般,以其恍惚的絕美,漂浮過人類眼底,使人們為之剎那屏息,也忍不住有了遼闊的震動與玄幽的慕想……以致,作為一部佛典,它卻遠遠超越了宗教的範疇,宛然以一種更人本、乃至更文學的奇異姿態根植於生命的風土:人本,為其大氣淋漓、出入生死,具足坦然荷負生命血肉、人間疾苦的人格者、入世者、實踐者的闊瀾胸懷。

  文學,為其語言文字、敘事思想的雋美、宏深、澎湃、瑰麗。十四個章品,既是優美跌宕的詩歌、散文,亦可視為十四則獨立而連貫的寓言、小說、和戲劇來解讀。被喻為「詩中有畫,畫中有詩」的盛唐水墨詩人王維,字「摩詰」,三個字串起來,即「維摩詰」,便不難窺知這位蟄隱的詩人,於闃默索居的背後,心底真正的慕懷;也不難瞭解他悅美、參涉這部典籍的程度了。

  十四個章品,一折一折,峰峰迴闊,如十四個曲合不同的「標月之指」,以不同的形式,直指向大乘教法的髓腦──即第一章「佛國品」,一開始即標明的「能善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而不動」,也即是「空如來藏與大光明藏」、「一切智與道種智」的會合。「天女散花」是其中至為晶瑩、黠慧的獨幕劇。無論識不識佛,那漫天飛花,窈窕散盡三千大千世界,撫慰人世一切荼苦炎惱的美麗形像,始終悸動人心,不僅呼吸於文人的詩詞、書畫、藝術中,也活躍於民間的舞蹈、戲曲、廟會與慶典中。鮮花觸地,潦苦中,因而有幻美、能觸動……

  以如幻諸法、如幻佛事,療治、撫慰如幻器世、如幻有情──這是大乘教法與小乘教法,也是「菩薩道」與「羅漢道」的基砥不同。兩者同樣以「內明」,以「空如來藏」作為修行的根本,卻對「世間」採取了炯異的態度,小乘「只出不入」,而大乘卻「既出且入」、「既入且出」;於「空如來藏」的「出離」之外,別樹「大光明藏」,大開大闔,以清明的智眼、朗闊的氣度,修習世間的一切知識、思想、技藝,贖拔生命種種物質、精神的創傷,與匱乏。

  兩者的修行,猶如兩面鏡子──一面空漠空白,擦滅一切,以防垢染;另一面則萬相森羅,一切纖纖介介,存活其中。了知,僅要空寂自心,不取不執,則無所垢染。萬相,僅是空花起滅,空花成毀。

  因了這分根砥的不同,這是為什麼當維摩詰居士「以事詰理」,以「大光明藏」質疑「空如來藏」,說明「不捨道法而現凡夫事,是為宴坐;不斷煩惱而入涅槃,是為宴坐」時,舍利弗嗒然失落。而在「以理詰事」,詢問「法身無病,佛軀何以病疾?」時,阿難收缽欲走。原因在於聲聞「只出不進」,只有理,而乏於事。理與事──「空如來藏」與「大光明藏」無能出入自得,相滲相融。

  聲聞乘僅抵達了空性覺觀,「於第一義而不動」,卻無能抵達「能善分別諸法相」的智眼光明。

  是一種「美麗的幽默」罷。選錄這一品,是因了它精簡地微縮了十四個章品所反覆標指的「菩薩月輪」──散花的天女,怕僅是維摩詰另一個破立執取的「女性分身」。當舍利弗問她:「你於三乘,志求何乘?」時,天女回答:「以聲聞法化眾生,即為聲聞,以因緣法化眾生,即為辟支佛,以大悲法化眾生,即為大乘」,又再度揭櫫這部經卷以自性菩提為髓心,而會通三乘,對治有情,進而廣攝諸門的懷抱。

  三乘教法,詩情昂盪地,奔流於它燦美的珠璣中。

  「從癡有愛,則我病生。」──凡夫視一切身心世界為實有,任隨癡愛,擾攘奔逐,因而十二因緣相續流轉,死死生生,輪迴不止。是「有無明,有老死,有愛取,有煩惱」的境界。二乘聖人──聲聞、緣覺,依此覺觀,了知其中的過患瘡瘤,由是摧破無明,拔除根本癡愛,出離三界,永絕一切輪迴死生,是具體的「無明盡,老死盡」。

  (「無明盡」,意即「無明」已經滅盡,已經斷除,再無可以推動輪迴的源頭了。)

  大乘聖者卻認為,生死如幻,當體即是空的,當體即不執取,便清涼安住,無所迷惑。

  同時,覺知,輾轉三世,無非僅是一個華麗的嘉年華柱罷了。凡夫以為「有」,以致牢牢執取、愛渴憂悲、生死往來……無論如何總不肯放棄這幻愛的嘉年華柱。小乘聖者也一樣認為「有」,瞭解其中的生死憂悲、煩惱過患,而急於脫離嘉年華柱,永不再來!大乘菩薩卻了知,嘉年華柱本是幻構的!本來即是空的!無論如何的絢美、誘惑,如何的狂亂、顛倒、恐怖、痛苦……都沒有實相,也沒有實體;於是,當下,即安住空寂,解脫生死……不受此嘉年華柱的各種幻像,所吸引、所擺布、所愚弄!

  這是維摩詰「不滅癡愛,起於解脫」、「不斷淫、怒、癡,亦不與俱」、「不斷煩惱而入涅槃」的真正奧秘──因為當體即窺破柱底的無明之舞,清澄脫落……不為它強大的吸盤所吸噬,而與之共舞,與之共縛。安住空性涅槃,不動解脫──於煩惱中離煩惱,於老死中離老死,於無明中離無明,這是為什麼維摩詰的梵行是「火中生蓮花,世可謂希有,在欲而行襌,希有亦如是」;因為那人將行於此世,如火中蓮,接受嘉年華柱烈燄一般的熬煉、考驗、與檢視。

  「菩薩之疾,以大悲起。」──卻由於累劫所發的重願,大乘菩薩恆恆返歸此嘉年華柱,於一一煩惱、惑苦之中,修習一一智覺、智明之道。自「轉識成智」,進而「即識即智」、「識智一如」──於煩惱癡惑的當下,即能淨覺空明,以智慧尋找、檢擇因應的途徑。也是為什麼「塵勞之儔,是如來種」、「六十二見及一切煩惱,是如來種」、「煩惱即菩提」,因為它涉及了「後得智」以及「大光明藏」的圓成。它是菩薩道累劫修習的重要課題:即以「內明」為基礎,而開展其餘的菩薩「四明」;以「空如來藏」、空性解脫為本體,而智起「大光明藏」;以八萬四千煩惱為對象,而慧觀八萬四千對治的法門。

  這是大乘菩薩的「無無明,亦無無明盡,乃至無老死,亦無老死盡」──因為華柱本空,無明非真,本無什麼可盡、可斷、可了的。一世一世反覆回歸此相續綿延、重重無盡的虛幻柱體,僅為了一世世的燃燈,與覺醒。是心淨,即佛土淨。

  天女散花。冉冉大千,散落了無盡瑰美奇花、華璨文句。《維摩經》是這樣一部湧動著寶珞珠光,沛集著佛典中各種重要的名言佳句的作品罷。有人得皮,有人識骨;有人擷取花相屍骸,有人冥入神魂精魄。

  手拈一花,凝睇三千。

  臥疾的獅身人面要問:華柱空相,花影如幻,爾有何悟?爾有何得?可識得此空空丈室?以及病夫心目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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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引載自《優曇之花》,梁寒衣著,香海出版)

出版・發行/香海文化事業有限公司

電話/(02) 2971-6868

郵撥帳號/19110467香海文化事業有限公司

本書售價/220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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