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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 鑑 導 師
自畫像
攝影/梁寒衣
編者按:一般的作者序通常應緣而作、未必攸關重大,梁寒衣的序卻往往為全書的樞紐和意旨,標刻著作者獨樹的心脈和歷程,因此,欲掌握全書,則非讀不可。此處擇取的數篇序言,分別標刻了作者不同的階段以及生命的向背——
比如〈兩座山之間〉摩述了世間與出世間、文學與佛法、聖與凡……等兩座巨山之間的拉鋸與抉擇。
〈華嚴初始〉則刻鏤了自「羅漢道」而至「菩薩道」的修行取決和變革……——由是該視為一系列「自畫像」的主軸幹。
兩座山之間
——梁寒衣
澄明而悲傷。自那個春雷,以及爾後的無數春秋寒暑,於生命的隘口踽踽的行道中,菩薩長身危坐,幻為枯骨的意象,總不期然地怦然映現,如同一首不散的序曲,一則宿命的預言,與宣示。於中,再一次諦觀,照了:聖與凡,涅槃與生死,出世與入世,羅漢道與菩薩道,僧侶與居士,修持與書寫……兩座相悖相离、異質異體的須彌,確然對立、聳峙胸懷。
菩薩
一個夢。
時光是公元一九九八年三月十日,凌晨時分,書信予一名僧侶,緘封入所有新得的版稅……及至三點,方才就寢。雷聲亟大,亟大……是春雷罷!四宇連連綿綿,俱是嘯吼的雷音;整個宇宙,亦恍然只是一座巨大的皮鼓,一隻雄渾的手掌,擎著槌杵,猛烈擊振著。一記一記,慨歌昂亢;一記一記,作金剛之聲!作斷頭、顱裂之語!
臥在床上,聆聽著洶湧排闥、鋪天蓋地的雷鳴。心房,竟不由自主與之共擊共振,共鳴共應;一記又一記,直搗直扣;一記又一記,捫入心腑……如此,竟全然無法眠息,持續著醒覺的狀態。
是肉身的臨界罷。僅一剎那的昏寐,一個微矇,竟墜入夢境中──
水墨似的夢景中,矗立著兩座須彌。刀背般,並列並峙,自不可涯測的深淵,突拔稜越而起。
兩座險峯,陡峭危嶷,莽莽對峙,各自孤懸於不可攀越的峭絕中。
一名菩薩,寶冠莊嚴,斜倚一山,支頤而坐。
祂凝思著。彷彿為了打破這孤稜冰封,永世懸絕,永世睽隔的兩座峯嶺,祂欲圖建立一座橋樑,作為音息,作為負載、與通行。
然而,天塹陡險,飛鳥難越,人跡不至……
祂於是自倚坐的山峯,長長伸出一條腿,橫跨、支倚住另一座。以自體,作支柱,作橋樑。
(夢中,晰明知道,那即是菩薩;唯因祂的身量巨大無倫,高廣嚴麗。太巨大了!以致根本無能看清祂的相貌眉眼,正如佇立於底樓,無能看清百層樓頂的相狀一般。依稀能見的是,頂髻寶冠輝煌明耀,猶如昔日「安岳石窟」的型制。寶冠兩側垂下的瓔珞,因是純金打造的薄片,如是,依風翻飛,煬煬奪目,流射出璀璨的金明……
何況,除卻菩薩,又有誰能以如斯高廣的身影橫倚兩座峯首呢?)
然而,危峯陡峭。即使是一名菩薩,顯然也是艱危、險厄,不可能、不可為的事──
颶風咆哮,暴雨霪摧。那條腿便在那裡,橫跨、橫拄於兩峯之間,於夾擊的冰雹,與灼燒的炙日間……蝕毀無盡,拄立無盡!僅一瞬息,菩薩嚴美的衣裳逐漸老去、濁去,化為殘縷,飄散空中。鮮澤的血肉蝕乾、萎去,化為一支光裸裸、白炎炎的枯骨。
白芒芒的枯骨仍儼然架立著,不動凝然。
凝眸瞪視,恫然心驚,無法出聲。下一剎那,一聲雷吼,直振心房,豁然從夢境醒覺過來。緊接著,又是一記一記,如擊天鼓一般,滾滾排闥的雷音。
看看腕錶,夢境很短,約莫只有三分鐘左右,大抵發生於前一個雷音與繼起的下一個雷音中間的一個小小停頓;卻如歷長劫,一幕幕,如播影帶,清楚而瑩鑑。
曙色將白。臥在牀上,仍聽著滾滾天鼓,聽著這巨大春雷中的巨大驚蟄,無以眠息!
雨,淋淋漓漓地下著。心,卻是安和、沉澱的,帶著某種澄明的悲傷,與透明的微痛。微痛,卻金剛磐然,如石,如碓,不可移轉。
是春雷!是驚蟄!金身的菩薩,枯骨的菩薩。兩座須彌,兩個涯岸。
瞭然,一個剛骨倔強的漢子將永鎮胸中:那人褪盡金身,以隻腿橫拄兩峯之間,為筏,為渡。風蝕日毀,唯餘白骨,亢然堅白。
那人即以一隻裸白枯骨,如實地,作證了菩薩的遊戲神通。
如實,而不失本願;堅澈,而會通兩岸。而涵忍、圓攝,智覺、普載。
大悲雨澍,大智為證
澄明而悲傷。自那個春雷,以及爾後的無數春秋寒暑,於生命的隘口,踽踽的行道中,菩薩長身危坐,幻為枯骨的意象,總不期然地怦然映現,如同一首不散的序曲,一則宿命的預言,與宣示。於中,再一次諦觀,照了:聖與凡,涅槃與生死,出世與入世,羅漢道與菩薩道,僧侶與居士,修持與書寫……兩座相悖相离、異質異體的須彌,確然對立、聳峙胸懷;有時孤咽,有時對話;有時齟齬,有時和歌。有時諧美諧仗而行,有時雙峯互相擦撃、粉碎──一座山企圖否定、矮化、削平……乃至徹底「無化」、消滅另一座。
無比龐巨,永永征勝的,也總屬於修行的一座──此時,行者收起腿骨,深潛深行於孤峯之中,唯願深證法身,即身涅槃。志決生死,永永征勝的一座,即對另一座喊喝道:「你這愚癡、迷妄,惑愛、顛倒,虛幻、不實,無常、苦、空……沒用、虛假的!」「這火燒的山!誰箇要跟你共架橋樑,共組輪迴,共為鐐銬與縛繫!」
聖幻、佛幻、菩提幻、涅槃幻,牢牢坐穩,取得了壟斷、駕馭的地位。
如此,直到大悲雨澍,巍然巨麗的菩薩再一次投下姿影,倚崖危坐;再一次,於恫張的眸眼中,一節節蛻為枯骨;如此,無聲而岑默地,伸腿再伸腿!複顯又複顯!行者始才再自孤峯中脫出,再度如彼一般,伏下脊柱髓腦,寧蛻枯骨,寧為橋樑,與踐履!
唯因不忍辜負。
唯因,
一假一切假,兩座山峯,厥為虛幻,菩薩不實,佛身如夢;十地等心,也無非客作兒。
一真一切真,生死如實,涅槃如實,菩薩行與菩薩道,皆磊磊實實,直以身軀骨血相證。此有,故彼有;此幻,故彼幻。
不辜負,即佐證,即相隨去!
去驗證阿難、阿那律,驗證常啼、常不輕,也驗證地藏王、觀世音,以及毘盧遮那、忍辱仙。
以等同的枯骨,等同的心魂。
驗證那行過的;也行那驗證的。
三世流轉,三世驗證;累劫行來,累劫履踐。
絕壁之舞
澄明而悲傷,積澱於歲月中;悲傷,漸如褪去、漂盡的狼藉血肉;僅餘下澄明,嚴白如骨。
未曾向人提及。了然,夢只是夢;醒堂木而已。一向慎潔,不想招致任何「顯異惑眾」的評謗,也無意涉入任何心理學或精神醫學的分析。
但是,於此序言書寫的前夕,電光石火,直入胸臆的,也仍是兩座奇峯中的一名菩薩,一隻枯骨。意念盤桓,堅執籠罩。
兩座峯嶺,所指涉的象徵、意涵,何其之多!又何其幽微、複雜!但是,就佛化文學,以及本書初始創作的原點,它的確奠基於深度的自覺,意圖於「佛法」與「文學」兩座高蹈懸遠、相悖相离的孤山上,建立一條會通的索道,一座出入的橋樑。自「對面不識」,乃至對面如晤,入裡入髓,植入生命本體。(註一)
文學、文化的巔峯誠屬不易──一名作者,若能傾其一生,致力於思想、風格、語言、形式的錘煉、積蘊,躋身國際文壇的峯首,引領一代思潮與格局,已然不負生平。
而佛學、禪學的峯頂更屬難中至難!──即如一名宗教師,一名僧伽,一個行者,或禪和,若能窮研此生,抵達羅漢道或菩薩道的高峯,四智成滿,三身圓證,即若化為枯骨、墟燼,也總還是得了便宜!
兩座高峯俱須傾一生奔赴,皆未必能至、能抵!更遑論同時跨躍、精擅、洞明兩峯,且於中建立一座相融相攝的橋樑。
以致要說,一部傑出的佛化文學,必是一場精采優美、幻麗絕倫的「絕壁之舞」,橫跨於兩座炯絕孤異、相悖懸遠的峯首之上;唯有真正卓拔、精淬、圓熟於兩峯的舞者始能!如斯澄皎、圓明的作品,寥如雪鶴!唯因頂戴一座須彌,已屬困鉅,更何況,如日如月,雙肩各頂負另一座?
然則,作為一名山茨行者,漫長杳寂的時光,一己,恍然始終置身於佛陀肩背上,透過經卷,由佛揹負著行走──情狀,正如作品〈在佛陀的肩背上〉(註二)所描摩的:白日,我揹著佛行走;夜晚,佛揹著我行走。每一部經卷皆恰如其份出現於生命的隘口、修持的關捩間;而經與經間,相互佐證、串引,照明、指涉著道路,彼彼之間,形成一完整、嚴密的系統。彷彿,經卷僅是替代了沉默的諸佛,為行者,一一說法、垂教,解析一個個盲點,一座座隘口,浮雕出更清明、具體的修行次向與軌轍。
是諸佛親自的燃燈,與示明──
由是,書寫,也僅是一種虔誠頂禮的姿勢──是頂戴師,法;頂戴世尊,頂戴有情的方式。不敢自承「雪鶴之舞」,伸出腿骨,所虔心祈願的,是每一嚴向嚴行的僧伽、行者、居士,乃至每一個知識人、文化人、文學悅好者,各能擷取枝、葉、花、果──自自身悅美、嗜習的思惟、向次中出發;而浮渡,善憫,慧解於另一山、另一向度。
是文字文學,也是義理義海,更是諸佛眼目,實際嚴切的修行途軌。
所能有的,是一座橋的樸素願望──關于此岸、彼岸,此山、彼山的會通,抵達,與可能。
大願心流
自初篇〈以面識君,悲欣交集〉的書寫,十二個年頭寂然滅逝了。公元二○○六年的最末,這部「形如註銷」的作品,以霹靂迅捷的速度,自封埋中出土,葦編,付梓,具現出一座橋樑應有、該有的面貌;它的初心、本質、架構、與形神,其過程,亦如雷音滾滾,春潮疾疾。
基於同一深切、莊美的願心,無數菩薩齊齊伸出腿來,支抵住這殘朽、病瘁的一座,以澤美的血肉、豐沛的靈思。
使它最終從一座嶙白的骨橋,化為願心凝聚、菩提澤厚的虹橋。
它使人深深思憶起曩昔不見的菩薩真顏──當時,以為是太巨大!而今,湛然:沒有定顏、定相,唯因祂是每一尊發心菩薩!每一尊因地菩薩、願心菩薩!是所有的面容,所有的眼臉,所有的肖像,與投射!浩浩的金身涵蓋了每一生命的真性,與真顏。
是有願斯來!有願斯成!
斯為浮渡,與接引。
嚴冽的冬日因之無上花開。
如是,將不憚蛻為枯骨,蛻為橋樑──以另一個十二年,或更長、更久的時光,重涉藏海,重拈優曇之花,將業已披瀝的《華嚴》《涅槃》《法華》大部,和「淨土」諸部,俱化為世尊之橋,炎土之橋──
使二須彌為之剎那傾倒、裂碎的悟覺之橋。
也使二須彌頂戴兩肩,偕美偕行的悲智之橋。
公元二○○六年十二月廿八日
禪門弟子‧玄
于閉關中心
(註一):論述見於「人生」雜誌〈台灣當代佛化文學鳥瞰〉,「普門」雜誌〈地底的春潮──五十年來佛化小說長篇經典〉。
(註二):〈在佛陀的肩背上〉收錄於《流過我容光的迦陵之音》(時報出版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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