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為鐵漢,亦為癡漢
――入於泥火之菩薩心魂

虛雲老和尚自題寫真贊
這個癡漢,有甚來由,末法無端,謬欲出頭;
嗟茲聖脈,一髮危秋,己事不顧,耑為人憂。
向孤峯頂,直鈎釣鯉,入大海底,撥火煎漚;
不獲知音,徒自傷悲,笑破虛空,罵不唧【口+留】。
噫!問渠為何不放下?蒼生苦盡那時休!
公元二Ο一二年,於西安,一踏入「臥龍寺」,暸望見「知客室」兩畔的對聯,即知應是禪宗法系,且可能是虛雲老和尚的傳承或宗仰者――在於,除卻這名漢子,又有誰具如斯的剛骨、氣魄,堪能擔當此一對子!?禮了大殿,踅了一圈,來至「祖堂」,果然不錯!掛的正是虛雲老和尚的放大照,且是歷經雲門事件(註一)、備受苦毒折磨,枯病憔悴的形容:一張一見怦然,且永永模刻,永永不忘,隨時可以於心底呼喚、映現的情表。
便又浮現虛雲為自身的照相寫真所題的「自贊」:它是老和尚自我心魂的摩塑與表述。這首「自贊」是一系列自贊中,所最深心慕仰的一首。一見永誌,如中毒蠱般,永於胸口留下標靶與烙印。
於「大鑑禪堂」即將成立之際(註二),更覺如波濤相擊般,拍拍緊扣:不知死活的癡漢,也總後浪追著前浪,以彼為典範,而全身湧入。
寫于二Ο一二年十月初
(註一)雲門事變,民國四十年(時虛老一百一十二歲)夏曆二月廿四日,雲門春季傳戒時期,忽來百餘人,圍困寺宇。三月初一日,將師移禁一室,門窗封閉,絕其飲食、和大、小便利。日夜一燈黯然,有如地獄。
初三日,又來十名大漢,逼師交出黃金、白銀、及槍械。
師言「無有。」遂施毒打。先用木棒,繼用鐵棍,打至頭面流血,肋骨打斷。隨打隨問,師即趺坐入定。於是又是金木交加、樸樸有聲。是日連打四次,擲之撲地,以為死矣,呼嘯而去。
初五日,聞師未死,又來十餘眾,先以大木棍毆之,繼而以革履蹴踏,及至五竅流血,倒臥地上,以為必死,又呼嘯而去……。
這張照片拍攝於一一三歲時,和尚病體初癒,為維護僧伽,避免重罹「雲門之難」,而決意北上,籌組一有力的佛教協會,臨行時,自書一聯:
坐閱五帝四朝,不覺滄桑幾度;
受經九磨十難,了知世事無常。
扶病行經武昌時,拍下了這幀照片。一張編年史上,格外枯瘁,也格外光芒,震懾、而牽引的照片。
(註二)大鑑禪堂落成於二Ο一三年「臘八」,世尊成道日,目的為訓練內觀、鑄鍛禪人。